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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节 (第3/4页)
一开门,赫然见着有一身影藏在阴影处立着,钟意被骇了一大跳,待定睛细看,正是方才在楼下小厨房里烧灶台的老哑仆,老哑仆伸出手,把钟意手里的杯碗盘碟一一收过,然后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钟意,再指了指门,转身下去了。 ??钟意半蒙半猜拼凑出对方的意思大概是:这些东西放着我来,你去里面陪着陛下。 ??但钟意却一点也不想再回去面对宣宗皇帝了,这位陛下心思莫测,想法远异于一般人,钟意表示这位主儿自己实在是拿命伺候也伺候不起。——若不是力气争不过老哑仆,又怕真闹出什么动静来把里面的宣宗皇帝惊动出来,钟意真想抢着下去洗碗了。 ??手上的活儿被人抢了,钟意无所事事,又不想进去与宣宗皇帝大眼对小眼、驴头不对马嘴地尴尬对话,于是干脆就站在门外的阴影处发起呆来了。 ??大概神游天外了有近半刻钟,对着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,宣宗皇帝黑着张脸站在门里,与钟意四目相对,脸色顿时更阴了一层,一开口便是语气不善的嘲讽:“怎么,这是活干完了,搁这儿面壁思过呢?” ??“陛下不是说不想看女人哭哭啼啼么,”钟意抬起脸,面无表情地展示着自己脸上还没干净的泪痕,神色平静地回道,“臣女也是为陛下身心计,怕陛下看了臣女更心烦,故而就干脆站在这里,等眼泪干了再敢进去。” ??“嗬,朕算是发现了,朕说你一句,你能顶朕十句,”裴度倒吸一口凉气,不能理解道,“朕就纳闷了,你在家中也是这般与父母长辈说话的么?” ??钟意的脸色猝然一变。 ??就是宣宗皇帝不说,钟意自己也发现了,两人算下来至今不过见过四回,自己与对方说话时的态度却已经不知不觉地经历四个过程。 ??——从身份未知时对陌生人出手相助的单纯感激,到小北山上面对帝王威仪的畏惧。如果说前两次还算正常的话,第三回在林府,虽则碍于众人在场,钟意从头到尾唯唯诺诺不敢为自己辩驳,但心里早把宣宗皇帝鸡蛋里挑骨头的找茬行为从头到尾腹诽了一遍。 ??或许是当时口上应得“好好好,陛下说的都对”,心里却不怎以为然的缘故,连带着把这种情绪一直带到了今天的会面,而这回,又与当时在林府有一群人看着的情况不同,宣宗皇帝对她从头到脚各种挑剔的态度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,闹得钟意不知不觉间,也相当理所当然地就揪着对方话里的漏洞回击了。 ??钟意一时也不知道,自己这么“不知尊卑”的态度,到底是自己轻忽大意占的多些,还是对方那种不好用言语直接形容——就是一副明摆着看你不顺眼、各种找你麻烦,但同时又不会真的发作计较的态度所影响得更多些。 ??宣宗皇帝问的这个问题,恰恰是钟意在心里才更想问问对方的。 ??——陛下您往常在宫里,就是这样看谁谁不顺眼、看什么什么都要挑出刺来的态度吧?就算您是皇帝陛下,没人敢反驳您,可是您这么着……活得不累么? ??不过这话钟意也就是在自己心里想想罢了,她还没活得不耐烦、还想好好经营自己以后的清净日子呢。 ??不过宣宗皇帝这一问也给钟意狠狠地敲响了一计警钟,钟意骤然端正了态度,神色恭谨地认错道:“臣女进退失矩,御前失仪,恳请陛下责罚。” ??裴度张了张嘴,正欲说点什么,想了想,又闭上了。 ??——真正该“差不多行了”的,该得是今天的自己才对。裴度默默地在心里警告自己道:今天自己的很多言行举止,已经很“不成体统”、“不合时宜”了,她马上都要嫁到燕平王府去了,自己这是在作什么呢? ??说是开玩笑,扪心自问,他真是跟谁都乱开玩笑的那种人么?既然决定了放弃那个打算,现在就不应该做一些惹人误会的行径,万一真让人多思多想了,对他对钟意,都不是什么好事。 ??裴度方才与钟意提起时,不过一笔带过,轻描淡写地告诉对方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她,但其实归根究底究竟是为什么,钟意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,但裴度自己清楚:如果钟意真的是被人故意调教出来想要对他不利的,三月三那天,去求的根本就不会是裴临知,而是他。 ??钟意是目前为止裴度唯一可以直接接触的人,只要身份上没有太大的问题,把她送入宫,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,只要钟意背后那个主使者,假设有的主使者,脑子没有问题,就一定不会作出唆使钟意去勾搭燕平王世子这样事倍功半、出力不讨好的事